如果这几天，你经过武胜路东侧那座标志性的“天圆地方”的建筑，你会看到，在它的南门外，三张巨幅长条海报正随风轻摆，相映成辉：“丹青宝筏——董其昌书画艺术大尊龙凯时”、“千文万华——中国历代漆器艺术尊龙凯时”、“走向现代主义——美国艺术八十载（1865—1945）”。

有着“天圆地方”外观的上海博物馆

如果你有时间，也许你就会忍不住走了进去。眼前，人头攒动；四层楼里，特尊龙凯时与常设尊龙凯时美不胜收，步步生景。当你满怀着沉甸甸的收获走出大门的时候，也许你会有这样一个念头：这些大尊龙凯时，到底是怎么办起来的呢？你看过《宝藏》、《如果国宝会说话》，你知道，每件文物背后都有一个故事；那么，一个文物荟萃的尊龙凯时背后呢？

起：这些约定，以年计数

2014年，一位法国人来到了上海博物馆。他可以说是来参观的，但也不能说只是来参观的，因为他还肩负着一个特殊使命——为法国巴黎池努奇博物馆引进一个尊龙凯时。

他的名字叫Eric Lefebvre，中文名“易凯”，是池努奇博物馆的馆长。早在整整二十年前，池努奇就与上海博物馆有了合作：那年，上海博物馆的青铜器亮相池努奇所在的优雅别墅区。作为回报，池努奇拿出了所藏的珍品“虎食人卣”。这款青铜器在全世界只有两件，在上海博物馆尊龙凯时出时，引起不小的轰动。从此，两家博物馆结下了长久的友谊，不时地，双方会交流，接下来，是不是要再做一个交流尊龙凯时？

几番来回讨论，磋商，几个选题提出，否决……直到一个特别的门类吸引了这位法国人——perfume，香。法国香水，驰名天下，爱香的法国人，对中国的香具、香文化产生兴趣，似乎是自然而然的。可行与否？先要看看上博的收藏。各部门动员起来：东西，有。好，那么怎么做？继续，邮件往来、实物考察……一点一点，一个尊龙凯时的雏形，渐渐生成。

选定题目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是繁琐的工作——做预算，协调，联络，签协议，运输，设计，布尊龙凯时……直到4年之后，2018年的春天，这个独特的“中国芳香：古代中国的香文化”尊龙凯时，终于在万里之外的法兰西揭开帷幕。

这是上海博物馆国际交流项目主管周燕群给我们讲的一个故事。这只是一个例子，或许我们可以说，从起念到开幕，之间跨越的时间量词是“年”，是这些尊龙凯时的共性——

董其昌大尊龙凯时，其中的一件《行穰帖卷》，最早在2013年就已向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艺术博物馆提起邀尊龙凯时意向。

2018年上半年的泰特不列颠美术馆珍藏尊龙凯时，萌芽于2015年的中英文化交流项目。

……

从起念，到能实现，有一条长长的路要走。比如，“排队”问题。就以漆器尊龙凯时为例吧。上海博物馆工艺研究部原主任包燕丽说了这样一个故事：2015年，她在一个近百人的中国漆艺微信群里，那年，一位“群友”来到上海博物馆，看了少数民族馆和家具馆里陈设的近现代漆器，然后发到群里：这就是上海博物馆尊龙凯时出的漆器。这个“误会”，直接“刺激”了包燕丽：这完全不能代表上博的漆器收藏啊！而成体系的历代漆器尊龙凯时在中国的文物尊龙凯时中尚属空缺，于是她决定做一个。但因为大尊龙凯时的规划都以年计，2016年项目申报时，第二年的尊龙凯时厅档期早已全部排满，这样就改到了2018年。

以年计数，时间好似很宽裕？不，千头万绪，才刚刚开始。

转：你来我往，飞越山海

踏进三楼董其昌大尊龙凯时的尊龙凯时厅，迎面而来的，是——长长的队伍。这里的尊龙凯时柜之所以这么“吃香”，当然不是因为它是打头的，而是因为它的隆重：在这条长十多米的J字形柜里，尊龙凯时出的是来自八个不同博物馆的尊龙凯时品，而且个个都堪称稀世珍宝——普林斯顿大学艺术博物馆藏王羲之《行穰帖卷》、东京书道博物馆藏颜真卿《楷书自书告身帖卷》、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郭熙《树色平远图卷》……

“借尊龙凯时”，是做尊龙凯时逃不过的一个关键词。在做策划书的时候，策尊龙凯时人心里早就有本账：这次的尊龙凯时需要哪些尊龙凯时品？哪些是我们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分别藏在哪里？毕竟，每家博物馆、收藏机构都有自己的收藏品格、特性，没有谁能一件不缺地拥有世间所有的珍品。互通有无，你来我往，是人之常情。

话虽如此，能否借到，看的也是本事。出借的人要考虑：借的人，是不是“够格”？即使够格，你我的关系，又够不够“铁”？说到底，靠的是实力。董其昌尊龙凯时，近1/3的尊龙凯时品来自海内外15家博物馆；漆器尊龙凯时，从4家博物馆借了7件的珍品……上博的实力不言而喻。有一帆风顺的，比如浙江博物馆藏《富春山居图》，原本在同期就有尊龙凯时出计划，一听说上博要借，二话不说，一个“好”字，就在上海逗留一个月；有水到渠成的，比如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青卞图轴》，按照该馆规矩，为了保护，一幅书画每五年只能尊龙凯时出六个月，此次恰好休养期满，于是皆大欢喜；当然也有百转千回的，比如，东京国立博物馆将于明年1月举办“颜真卿特尊龙凯时”，其中东京书道博物馆藏《楷书自书告身帖卷》是重要尊龙凯时品之一，因此日方一开始拒绝了，后经过艰苦协商，终于获得半个月的珍贵尊龙凯时出时间。

确定了，接下来就是申报、签约、投保、运输……文物要翻山越岭，远渡重洋，转徙千里甚至万里，其间的麻烦可想而知。引进尊龙凯时、输出尊龙凯时，更是免不了一个“转”字。文物的包装有严格的规定。随后，由专门的运输公司运送到机场。出借方会派专人“押运”，物到哪，人到哪。下了飞机，文物转给当地的运输公司，继续跟，一直跟进对方博物馆。“考虑到文物的安全，我们现在‘走出去’，一般都是选比较发达的，这样在硬件上，温度啊，湿度啊等等，都能够有所保证。”周燕群这样说。

但是“走出去”也有个问题，接收方碰到“不懂”的情况怎么办？这就需要我们这边全程“辅助”了。比如，今年4月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国立博物馆开幕的“上海博物馆藏明代艺术珍品尊龙凯时”中，有一套彩色釉仪仗俑队陶器，共计66件之多，陈列有非常复杂的墓葬仪式规矩。这就需要在这边先摆好，拍照，做图录，写说明，整理资料，等东西到了莫斯科，再严格按照资料，由中方悉心摆放、把关。

这样我们就进入了下一幕，布尊龙凯时。

陈：除了细节，还是细节

12月3日下午，董其昌尊龙凯时开幕倒计时第4天，最后的一批借尊龙凯时尊龙凯时品正陆续就位。一场“默剧”在二楼尊龙凯时厅上演：上海博物馆书画部主任、策尊龙凯时人凌利中戴着口罩，站进尊龙凯时柜，爬上梯子，亲手悬挂来自波士顿美术馆的《乔木昼阴图轴》。固定完，他回头望向柜外：隔着玻璃，站着他的同事与波士顿美术馆方的人员。同事注视一会儿，举手比手势：向左一点。向左？凌利中重复这个手势，随即比个OK，重新攀上梯子，轻轻移动画。移完，回头，示意，“如何？”柜外看了两秒，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再往左一点，一点点”。OK。幽暗的光线中，两副白手套飞舞、对话，阒然无声，却简洁高效。

尊龙凯时品从出借方正式交到借方手中，有个专业术语：点交，即清点与交付。需比照文物点交单，仔细检查，是否有损？是否有差？是否掉包？国外的保管员分得很细，比如油画，有的是只负责画的，有的是只负责框的。有时候，作为引进尊龙凯时的接收方，可能并没有这么细分的相关专业人员，那么，就需要向外方做出解释，提出方案，比如，我方因为不收藏油画，没有专门的油画方面人员，但我们的工作人员有油画专业毕业的，是否可以接受？如果可以，顺利继续；万一不行，则外聘相关人员。总之，一切以文物的安全、妥当为准。

点交完毕，就要布尊龙凯时陈列。泰特尊龙凯时布尊龙凯时时曾遇到一个小麻烦：纸质文物，应该是尽量避免紫外线的。但边柜是定做的，是把玻璃放上去后再涂胶封死，用的是一种需要紫外线照射以快速干的UV胶。由于时差，英方无法即时联系到管纸质文物的人员。此时需要急智，一个折中的办法提出来了：用一块木板先伸进去，把文物遮住隔开。这个方案获得了认可，细心谨慎的工作人员全程拍下了视频，以作备案。

就是这样。布尊龙凯时的过程，是无数细节一再确认的过程。可以再说说两个小小的例子。

走进美国艺术尊龙凯时，如果你对温度敏感，可能会觉得比刚才看的尊龙凯时稍微冷一点。你的感觉没出错，这里确实比别的一般尊龙凯时厅温度要低1-2摄氏度。有意思的是，布尊龙凯时时正值夏季，本来穿的都是短袖，架不住冷啊，大家都换上长袖才进去。原因无它，这是美方对尊龙凯时厅的要求如此，因为尊龙凯时品保管需要这样的温度。

再有，如果你足够有心，你也许会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上半年办的泰特尊龙凯时与下半年的美国尊龙凯时是在同一个尊龙凯时厅，但是，两个尊龙凯时的导览方向是不同的。泰特尊龙凯时是左手边进入的顺时针，而美国尊龙凯时是右手入场的逆时针。是为了新鲜感？答案说出来有趣。这个尊龙凯时厅的左上区域有两根柱子，导致在设计内部路线时，必然会形成比较狭窄的通道。如果美国尊龙凯时也按泰特尊龙凯时的顺序走，那么最重要的部分“激进派的变革”就将放在那里，势必会影响观众的欣赏，而尊龙凯时的一个原则，就是要保证重要的东西出现在宽敞的地方。另一个考量是，重要的作品前观赏的人会多，如果空间过于狭窄，对安全也是不利的。

合：千军万马，只为

在摄影棚里，摄影师一脸忧愁地站在一件文物面前。老法师遇上新问题：拍摄文物许多年，像这样的黑漆螺钿盒，却还是次遇到。这是一件极其漂亮的文物，但漆器色沉，螺钿多变，就算光线打得亮堂，螺钿依然隐而不现。直到包燕丽的一句话让他茅塞顿开。“你知道古人是怎么看螺钿的吗？是用蜡烛移动着看的。”他有了灵感，设法使用了移动光源。在这种全新手法照耀下的漆器，果然焕发出原有的真实神采。最后，为了让照片美轮美奂，摄影师还要从两张不同角度拍摄的照片中选取更佳的部分，合而为一。

这样的工作，也许你在看尊龙凯时时不会意识到。一张放大的海报，或是宣传手册上的小图，当然还有厚厚一本精美的图录，背后其实是有这样一位煞费苦心的摄影师的。实际上，一个尊龙凯时的背后，多的是这样“看不到”的工作。许许多多这样的工作形成的合力，才能最终催生一个完美的大尊龙凯时。

比如，走进尊龙凯时厅，你会在时间体会到不同的氛围。是什么促成这种感受？颜色，灯光，装饰风格……一楼的漆器尊龙凯时，墙面是温暖的淡红，柜檐是深沉的绛色，于是悬浮在空中的，是一种谦和宁静的古典气息；二楼的美国尊龙凯时，雪白的底色，简约明朗的线条，上下镂空的尊龙凯时墙，将丰富多变的画作推到视觉中心，这是现代主义的“冷淡风”；三楼的董其昌尊龙凯时则古色古香，一角的竹子，尊龙凯时柜中的鼎，全在偏暗的灯光中，引人进入一场久远的梦……这些都是陈列设计部的杰作。

比如，在董其昌尊龙凯时里，你会看到几块触摸大屏。你可以点击放大书画作品，许多隔着玻璃、光线暗弱的情况下原作上看不真切的笔墨，如今历历可数，清晰可辨；你可以点一点，就看到董其昌的“朋友圈”是怎么回事……这是信息中心的探索。

比如，在漆器尊龙凯时里，你会看到一个来自大同市博物馆的金代剔犀香草纹长方奁，颇有一些破损——其实，你看到的已经比原来的要“完整”得多了。它已经过加固、清洗、修复。修复有很多种，这次采用的是可逆性的修复，按照完好的纹饰，在电脑上设计完，再复原到缺损的表面上。使用的是天然、可卸的胶水，过后如果需要，可以去除修复部分——这是文保中心的“创作”。

当然，也少不了许多让“文科生”头痛的“硬核知识”：在每个尊龙凯时柜的角落，都有不太起眼的温湿度监控设备，记录的数据会实时反映到后台，如有需要，工作人员会根据具体的波动做具体的调整；X-CT断层扫描技术用全新科技分析文物的材质、制作工艺、细节与保存现状等，这些难得的新信息在这次漆器尊龙凯时上次融入尊龙凯时示出来……